下雨了，喜欢雨，喜欢天地之间数不清的雨丝，相互痴缠交织，无端牵出内心的丝丝缕缕。小女儿情怀，被洁净的雨水洗得无比透明澄碧。不远处的灰色屋檐下，一串串雨幕，在脚边溅起一朵朵水蘑菇。
下雨天，工作很清闲，我可以静静地看书，不担心时刻被或粗暴或卑怯的顾客打扰。捧着书本便犯了痴，心被书中的情节悬了许久，眼球也被一个个小蝌蚪字逗得发胀，起身来到前门院外，放松一下久绷的视神经。这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，经拾缀整理后，竟有了一丝人气。石板被雨水洗濯得青气隐隐，光亮可鉴。新生的小草，长不过两寸，吸足了雨水，绿油油的，直逼你的眼，可喜又可爱。脱了鞋，踩在这片草地上，尽情地舒缓身姿，赤足在上面独舞，舞毕，踩着湿濡柔滑的青苔，独自回屋继续看我的书。
下班后，刻意不骑电动车，撑一把红伞，着素雅的滚边对襟短上衣，下配一条印染着花的蓝色长裙，光脚蹬一双不值钱的凉鞋，淌着街上漫过脚髁的积水，尽量做到步履从容，气定神闲，裙角在风中飞扬，心里装着满满的风情，保持女人的最好姿态，不管不顾那些惊奇的眼光，置身于密织的雨网中，把心真正静下来，享受这份难得的清幽和静谧。喜欢这雨丝，最好是扔掉伞，扔掉多余的负赘，跟儿时一样，冲进雨里淋个落汤鸡，淋个酣畅淋漓。
喜欢这份惬意和诗意，如果真有前世今生的话，时光流转处，回到某个恍然如梦的午后，阳光从檐角投射过来，我不定是那个举止优雅的女子，梳着高高的发髻，长着一张古典精致的脸，守着窗儿守着寂寞，心底暗自妖娆，跟自己笔下画过的侍女一样，云鬓疏松，雾锁清秋，绿荫满庭，才子佳人，花前月下，吟诗作对，此生不长也不短，做个诗意的女子，诗意地生活。
这份难得的诗意，在现实生活面前，渐行渐远，隐遁在内心某个角落，蒙了尘褪了色，如逝亦如电，不可摸不可触。退守在大街的拐角处，进了楼层，收了伞也收了心事，泯灭了心头那份幻想，做一个蜗居女子，过寻常的烟火生活。回家顾不上做饭，直奔电脑，敲打下心爱的文字。等写好一段文字，匆忙发上去挂个号，再转回厨房做碗清汤挂面，无滋无味，在电脑前应付一下肚皮，却沉浸在文字的诗意里，在网上虚拟的世界中，去营造另一种风花雪月的日子。
始终不甘嫁作他人妇，过油盐酱醋、烟熏火燎的日子。同中国绝大多数女人一样，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，跟或爱或不爱的男人共度一生，抵足而眠，忍受着种种不适，固守婚姻的城堡，直到与世溘然长辞的那一天。内心一直排斥、抵触低俗的生活，庸琐而又不堪，却不得不把自己放低，低到尘埃里，却开不出绚烂的花来。
饶是白流苏那样冰雪聪明的女子，洞悉一切世事，也不得不向命运妥协，自己又算什么呢，一个世俗的女子，过着世俗的日子，锁住往昔的种种爱好情趣，徒留下文字表达心意。
天马行空的日子，是一去不复返了，那种自由自在、毫无羁绊的生活，只能留在昨日温存的梦中，温暖我的梦境，伴随着清醒后的悲哀，越发遥远。那些梦想那些情趣，遍寻天下名山，立于云雾之上，看竹林松涛，与隐士对话，听风听雨听秋意听禅机，已是前尘旧事。现在的我，日复一日，重复着单调和枯燥，失去思想失去自由，禁锢在每一个暗黄的晨昏。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，这不是我想拥有的。尽管我也想，把日子过得如同杯子里，经开水冲泡滋润过，舒展开来的绿茶，清新雅致，颜色鲜翠。
遗憾的是，生活总不以你喜欢的模样出现，你选择了这条路，必定要失去其他千万条路。生活总在抉择中进退两难，正合了那句“林花谢了春红，太匆匆。无奈朝来寒雨夜来风，胭脂泪，相留醉，几时重，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……”
多年以来的风霜，改变了我旧日模样。只能远远地、淡淡地怀念从前，那份独到的惬意自在，只能在文字中追寻那份诗意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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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颜颜 (公众号 谁家燕子啄春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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